『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只有妳停留在了過去。』

 

  在親眼目睹朵莉的死亡後,突如其來地被這麼告知,她當下真的是一愣,陷入了混亂。

 

  是謊言?有什麼陰謀?亦或者是--

 

  隨著自己的問題都被完美回答,她逐漸地動搖了,這樣的不確定直到那天她玩笑似的話被眼前的人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複述出,與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那道傷口。

 

  『也許是因為我喜歡藍色吧。』

 

  記憶中只到腰際、總跟前跟後地黏著她,用單純靦腆的笑容喊著「依凌姊姊」的那孩子,對她來說只是前幾日,現在已是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帥氣青年。

 

  無法接受、無法相信,理智上清楚這就是事實,那就是希歐、是她重要的那孩子,但情感上一時無法調適。

 

  沒有陪在那孩子身邊,讓他孤單著渡過了十二年這件事,她也感到痛苦與無法忍受,儘管這股不甘與憤怒根本無從宣洩。

 

  不過這些事她是不會讓他知道的。

 

  將門再開啟時,她對著那藍髮的靦腆青年露出一如以往的笑靨,只給一人的溫柔。

 

  她不會告訴他這些的。

 

  在他面前,她依舊是他溫柔可靠的依凌姊姊。


 

  主動提起想去城內,其實對那些並不是真的感興趣,也許只是單純想走走、自虐似地親眼看看時光的流轉變化。

 

  但披著斗篷走在熱鬧的人群中時,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單。

 

  那些快樂笑著的人們像是在諷刺自己的寂寞,彰顯著自己的悲慘。

 

  --不被需要的。

 

  --被世界所遺棄了。

 

  如此格格不入的自己,很可悲。

 

  

  不知該把目光放在哪,只好將那個男人當作目標,為了手刃仇人而執起了武器。

 

  為了仇恨努力著是很空虛的事啊,儘管明白卻無法停下。

 

  那男人的話語在帶著涼意的夜裡如蛇那般纏繞上了心臟。

 

  『是妳害死妳口中的那個女人。』

 

  『妳是帶著災厄的不祥魔女啊。』

 

  『身邊的人都會因為妳而不幸。』

 

  『妳註定就是一個災禍。』

 

  『妳的存在可是害死了妳口裡那個重要的女人喔?』

 

  --不、不是的。

 

  想這麼反駁,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無法發出聲音、心臟疼痛著。

 

  也許其實心底一直都知道的,自己也是染上了血腥。

 

  於是自我說服了,說服自己亦是個戴罪之人。

 

  背負著朵莉性命的罪人。

 

  所以那些在殿中逐漸浮上的傳言,也是應當承受的。 

 

  她曾提過要回城外那間屋子,畢竟自己不屬於此,事情告一段落後離開對誰都好。

 

  但希歐問著「不願意待在這嗎」的表情脆弱得令她心疼,於是她放棄了,握住對方揪著自己衣服的手,允諾絕不會離開他。

 

  絕不會再一次離他而去,一如在朵莉面前立下的誓言,拼盡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去守護。

 

  那些流言蜚語都沒關係,她再也不要離開心愛的孩子,反正說到底那些都是她應該的,所以,沒問題的,她可以忍耐、沒問題的。

 

  結果終究是高估了自己,其實她沒有那麼堅強,一直都是,包括失去重要事物的那時。

 

  即使想要成為那孩子心中完美的「依凌姊姊」,「惡意」依舊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心靈。

 

  折磨她的一直是自身的罪惡感,由靈魂最深處誕生的、針對自己的那股惡意。


 

  

  被大地騎士注視著質問時,彷若心底埋藏著的自卑自厭都將被挖掘出,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端起笑意,按捺下逃開的衝動,在對方挪開視線聊起其他事後悄悄鬆了口氣。

 

  她清楚其實大地騎士應該發覺了,畢竟是技巧如此拙劣的自己,他卻沒繼續追問下去,這份溫柔她很感謝。

 

  但努力的一切都在見到那個人時崩潰了。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尼奧.太陽。

 

  湧上心頭的欣喜在對方一如過往的聲音問到過得如何時被另一股強烈的情緒替換。

 

  在自己還未察覺時,落下了淚水,狼狽又滑稽。

 

  用手掩住了臉,她只能斷斷續續地重複著「我很好」,不知欲說服的是他人還是自己。

 

  其他人似乎因此騷動起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響、人們所投過來的視線都令她忍不住將身子蜷縮起來、想要立刻逃出這裡,即使明白這樣什麼都無法阻止,不論是他人的議論,或是自身的顫抖。

 

  --請不要看著我、不要同情我,我沒事的,沒問題的。

 

  似乎聽見了一聲輕淺的嘆息,心臟因此像猛地緊縮那樣疼痛。

 

  有件布料忽地往她身上蓋下來,視線所及的範圍瞬間只剩地面,那些目光及細碎的聲音被阻絕在外,變得模糊不清。

 

  「你們,限十秒內通通離開我視線。」

 

  她只能聽見那個人如此說道,隨之而來的還有霸道得彷若能輾碎一切的駭人鬥氣,颳得衣服劈啪作響,連皮膚都像被刮傷那般隱隱刺痛著,強悍得過分的氣息幾乎能奪去本就不清的神智。

 

  直到那個人把如太陽般溫暖的手伸了過來。

 

  將她披在頭上的外套稍稍掀起,像是無奈那樣輕聲喚著自己的名字。

 

  「依凌,沒有其他人在了,放心吧。」

 

  男人罕見的溫柔讓她再也無法維持那已是半調子的偽裝,哽咽著聲音她撲進了對方懷裡。

 

  一直死死吞在心底的那些話語和淚水在這個時刻終於獲得了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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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許是在利用依凌。

 

  利用她的溫柔、她的寵溺……她的罪惡感,因不願再失去依凌姊姊一次。

 

  這就是人類啊,自私又罪孽深重。

 

  即使他對依凌姊姊的過去一無所知、有再多人與他為敵,這都無所謂,他的感情不會有改變,她依然是他所深愛的家人。

 

  只要她不再離去。

 

  抱著這樣想法的自己只是在逃避罷了。

 

  『依凌在光明殿中是怎麼被形容的,你不知道嗎?

 

  褐髮青年帶著嘲諷意味的笑容,這麼質問道,將那些帶著惡毒的話語敘述出來,刻意追問著。

 

  『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所遭受的那些惡意嗎?』

 

  或許自己是知道的,卻下意識地忽略過去,無自覺之下避開了所有這類的消息,假裝一切都很和平。

 

  意識到這件事的當下,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卑劣的人。

 

  他應該是都清楚的,那些不善那些惡意,和那個人的痛苦。

 

  畢竟是重要的人的事啊。

 

  一刻也不願停下,踩著急躁的步子直往練武場趕去,湛藍色的髮揚起又落下。

 

  想立刻見到依凌姊姊,害怕著再次失去家人。

 

  「後悔也無濟於事啊……」身後的褐髮青年似嘆息那般將這句話含糊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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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髮的男人隨意地坐在了地上,對於潔白的騎士褲是否可能沾上塵土一事毫不介意,他仰首望了望天空,手一邊隨意似地拍了拍懷中女孩的背。

 

  「依凌。」趴在他胸前的女孩顫抖已經逐漸平緩下來,連同那嘶聲力竭卻拼命忍下的哭泣,他才低聲喚道。

 

  斷斷續續地把這陣子的事一一吐訴後,才意識到自己在情緒失控時說的話有多不成樣,甚至撲在對方懷中放聲哭泣,頓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依凌趕緊抹了抹臉上的淚,坐直身子和尼奧對望。

 

  對女孩倉促爬起的動作不以為意,尼奧將頭偏向一邊,儘管看起來隨意但那對藍眸

未挪開,直直地望著,「冷靜了?」

 

  「是,對不起,我失態了。」

 

  「那不是妳的錯。」摸了摸依凌的頭,他道。

 

  「……我不知道。」垂下首級,依凌在沉默後低聲道,「是我害死朵莉姊的,要是沒有保護我那一刀、要是我不存在,也許他們會更幸福吧?」

 

  即使音量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依然是化作具體的句子滑入了耳畔,尼奧沒有回應那些話語,只是收回了手。

  

  「依凌。」靜默蔓延了好一會,尼奧又一次喚著她名字,「很久沒見了,妳應該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吧。」

 

  白色的騎士外套被扔在地上,金髮的男人扯開了領口,對著黑髮女孩如此開口說道。

 

  「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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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還有一段距離的狀況下,就已能稍微聽見練武場那邊傳來的動靜,帶著忐忑的心,希歐.暴風一個箭步闖進了直至剛才都還被人視作禁區的地方。

 

  但他沒想過入目的會是這樣的畫面。

 

  擁有如太陽般璀璨髮色的英俊男人,和將黑髮紮成雙辮的嬌小女孩,打了起來。

 

  雙方所持的劍一再地相接,女孩下手可以說是狠戾,招招往要害送,但男人總能次次從容擋下。

 

  金屬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以相當快速的步調。

 

  「這是在幹什麼……」緊跟在後抵達的喬葛.大地看著大打出手的兩人,喃喃說著。

 

  他也很想知道,真的。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出來啊,依凌!」接下直往頸項橫斬過來的一招,男人劍尖一翻轉,便將對方的武器壓下,甚至因勁道令其脫手,「妳的劍已經軟弱得不像樣了,現在連開口都辦不到嗎?」

 

  「我……!」劍柄脫離掌心的瞬間便果斷棄武,回應他的,是她的嘶聲大吼,以及毫不猶豫就向面門的一記踢擊,「要是我再強一點就好了!」

 

  「要是我像尼奧一樣強、要是我再堅強一點、要是我不存在!」

 

  懊悔地咬緊的牙關像是欲將之咬碎那般。

  

  想成為可靠的、溫柔的、強大的「依凌姊姊」,所以不斷忍耐著。

 

  但是自己是如此地無力。

 

  僅僅是一個些微的收腳及後仰,便讓那攻擊落了空,藍眸即使映出只和自己相距不遠的腿也未起波瀾,反倒是勾起了唇角。

 

  「妳想說的就這些嗎?」

 

  猛地踏步上前,雙方的距離瞬間被縮短到連呼息都能感覺到,方攻擊完的女孩連腳都還未踩穩,就被一把攫住了肩。

 

  下一秒,女孩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沉重的聲響把在門口看著的兩人神智拉回。

 

  「依凌姊姊!」希歐一個箭步衝上前,俊氣的臉甚至蒼白著,「有沒有怎麼樣?!」

 

  對方是如何出手的完全來不及明白,反射性採取護身的女孩躺在地上,呆愣了好一陣子才眨了眨眼,「……小希歐?」

 

  「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趕緊扶起依凌,焦急查看是否有傷處的希歐果不其然發 現她因急於護住身子、因此有些脫臼的右腕,他忙扔出治癒術,讓鵝黃色的溫暖光暈包圍在她手上。

 

  「不只是劍、拳、腿,妳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像玻璃一樣脆弱,妳只有這樣的能耐嗎?」尼奧俯視著被自己摔到地上的女孩,「我所認識的依凌.蒼井,不是會輕易動搖意志的人。」

 

  「……你總是這樣呢,尼奧。」撐起身,依凌像是無奈那般笑著,輕聲說道。

 

  「前太陽騎士長,您也用不著下手這麼重!」治療完畢後,希歐幾乎是氣急敗壞地說道,即使面前是那位號稱最強的男人也未退縮,「再怎麼說,依凌……不是聖騎士,您這樣實在太過粗魯了……」

 

  面對希歐責備意味的話語,尼奧意外地未表現出任何不悅--這讓在後面看著自家兄弟開火而提心吊膽起的喬葛稍稍鬆了一口氣--只是直盯著明顯發怒的對方好一陣,直至藍髮青年有些不安地停下。

 

  「前太陽騎士長?」

 

  「……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小鬼啊。」

 

  「當年……?」

 

  「不記得了嗎?也是,以前幾乎沒和你打上照面。」金髮的男人刻意地湊近了一點,笑容依舊一如過往那般燦爛及完美--但看著的希歐只感覺到一股惡寒--,「過去我可是常光顧你家酒館的喔?」

 

  「……咦?」

 

  他剛剛是不是幻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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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瞳和藍眸已交會無數次,無聲的交流許久後似乎終於得到了共識,擁有金髮的青年深呼吸了一次,才戰戰兢兢地向另一位同樣有著璀璨髮色的男人開了口。

 

  「老師,您和依凌小姐……」

 

  「啊,我們認識。」還未讓格里西亞斟酌出字詞,尼奧便直言道,漫不經心似地承認了,「認識很久了。」

 

  推測成真也證實的幾人面面相覷,說著話的前太陽騎士毫不在意幾個孩子的小動作,手上仍是動作俐落地打開了酒瓶。

 

  「以前偶爾會去,順便教點東西給依凌,雖然基本上只有老闆娘和依凌知道而已,畢竟太陽騎士常往酒館跑可不是什麼能傳出去的事啊!」爽朗笑著的金髮男人顯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說著一邊將酒倒進了面前的高腳杯中,「你們這些孩子也喝啊!客氣什麼?」

 

  「是啊是啊,各位弟兄不用不好意思,儘量喝啊!」 

 

  這空間內共計十名青年雙肩一抖,各個都戰戰兢兢地端起了酒杯--有人則是執起了酒瓶,然後往自家弟兄們杯裡一個勁倒。

 

  「喂!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啊?」萊卡.刃金低聲向坐在隔壁的兄弟問道,手裡還揣著被斟得滿滿的杯子--始作俑者為自家聖殿龍頭。

 

  「被抓到了。」一直沉默看著格里西亞替自己倒到幾乎要滿溢而出的杯子,伊希嵐.寒冰罕有地出了聲,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正如他所說,這裡聚集了所有的三十八代十二聖騎,除了被強制召來的格里西亞、一開始就在的希歐和喬葛以外,剩下的人都是在路上被攔截,然後在尼奧優雅燦爛卻充滿威壓的笑容下,乖乖跟著來,最後就是大家躲在這裡陪著喝酒,還反抗不能。

 

  這個時間就開喝是對的嗎?前太陽騎士長!

 

  儘管內心有再多諸如此類的吶喊,他們也沒膽真的說出口,何況這次聚會也並非真單純是飲酒作樂而已。

 

  已經多少聽聞了依凌.蒼井與尼奧.太陽相識一事的眾人心知肚明。

 

  「你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說嘴的事,還三天兩頭往那跑。」比雷瑟還低沉的聲線響起,字裡行間都是滿滿的無可奈何,隨著門板的開啟,來的人令在場的人身子再度一震--這次包括了帶頭的金髮男人,連酒都嗆在了喉頭。,

 

  三十八代幾乎是同時反射性站起行了標準的騎士禮,「前審判騎士長!」

 

  「夏佐?!你怎麼會來?」一抹唇邊的酒,尼奧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喊出來人的名字。

 

  一身宵暗的色彩能讓所見之人心生壓迫,走進來的人正是被稱作「尼奧剋星」的夏佐.審判!

 

  房間內的人員組成這下令人更感壓力了。

 

  「不必多禮,我只是因為雷瑟通知我尼奧回來,怕這傢伙又惹什麼麻煩才來看看的。」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坐下,夏佐跟著在尼奧對面坐了下來,頭痛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還好意思跟這些孩子們說你常去酒館這件事,每次去都天黑或是隔天才回來……」

 

  同伴們紛紛向雷瑟投以尊敬和感激的目光,只有一對藍眸瞪了過去,遭瞪視的本人則是連表情都未變動的淡定。

 

  「得了得了,我現在又不是太陽騎士了,而且我都有先把工作做完才去的吧?」打斷自家舊同僚的碎念,尼奧仍是一臉不在意,後仰靠在柔軟的椅背上,「誰讓老闆娘的肉餡派和酒都這麼美味呢?」

 

  「所以……」又捧起了酒杯卻遲遲未將其送入口,顯然受到精神上衝擊的希歐.暴風驚愕地開口,「前太陽騎士長、常來我家?」

 

  「根本就是贊助商等級的常客。」夏佐直接替同事承認了。

 

  太陽騎士贊助的酒館啊……

 

  捧著杯子淪為看戲黨、但也樂得輕鬆的一干人覺得這傳出去會聽起來不太妙。

 

  「依凌小姐的戰鬥技巧也是老師您教的?」格里西亞跟著提出的問題,尼奧則是哼了一聲表示正確,很是愉快似地。

 

  「怪不得總有種熟悉感。」真相一如自己所料的,雷瑟依舊難以相信,「我還想說這想法太過無稽,確認猜想前都未跟人說過。」

 

  那時的自己怎麼想都沒想過那兩人有相識的可能,還懷疑是否只是剛好有人的戰鬥習慣和尼奧相似而就這樣教給了依凌,畢竟依凌帶著他人影子的動作比例並不多。

 

  --至於某位金髮青年突然跑來敲門、刻意擺出高深莫測模樣問自己是不是覺得依凌動作和老師很像等等……這件事就暫且先不論了。

 

  「那、那時候母親常說的那位哥哥,就是前太陽騎士長您……?」希歐的語氣幾乎是顫巍巍的,在他隔壁的艾爾梅瑞悄悄替他把手裡握著的杯子取走,免得他再抖下去酒會先灑一地。

 

  「如果她是這麼提到的話,我想就是吧。」尼奧笑容燦爛,捻起了高腳杯讓淺金色的液體在容器中繞著旋,「哥哥聽起來可真不錯啊。」

 

  希歐氣勢猛烈地一把摀住了自己的臉,隱隱還能聽見呻吟聲。

 

  「呃……暴風?」

 

  記憶裡,偶爾會有一位「哥哥」來光顧,總是神神秘秘地披著斗篷來,躲在店裡唯一一間包廂獨自飲酒,有時則會帶著依凌姊姊去後院練習所謂的劍術。

 

  他的母親常常在那個人來時,笑得合不攏嘴,熱情招呼外還對著他說什麼「或許希歐你會多一個哥哥喔」之類的話語,但他卻從來沒見過那個人的正臉,只有在一次偷看後院時,看到了那個人有一頭如陽光般美麗耀眼的頭髮。

 

  其實那時候的他有點討厭那位哥哥。

  

  「每次依凌姊姊回來時,身上都是傷,衣服也都是塵土!我一直覺得那個『哥哥』一定是在欺負依凌姊姊啊!」猛地一拍桌,希歐滿滿無奈及懊惱地喊著。

 

  「練習受傷是正常的,我已經有克制力道了。」被指控的當事人神色自若。

 

  「我不覺得你對她有多客氣,更何況你弄傷人家也沒有能力把人治好。」另一側的夏佐同樣面不改色地直接吐槽著,「所以他才總看見依凌傷痕累累的樣子吧。」

 

  儘管有著「最強」的名號,但尼奧.太陽是個劍術萬能、神術白痴的人,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  

 

  有幾個人沒憋住笑而發出了聲,在尼奧的目光下趕緊低下頭啜飲著酒逃避。

 

  「如果是剛剛那個樣子的話,我也覺得確實沒多客氣啊……」喬葛壓低聲音喃喃道,這話立刻吸引了另外兩個人注意。

 

  「我很客氣了……只是今天沒抓好力道而已。」後面一句顯然沒了底氣。

 

  「剛剛?今天?」畢竟作了二十年的審判騎士,夏佐抓到話語中關鍵字的敏感度仍未退步,只見他瞇起眼,「意思是……依凌也回來了嗎?」

 

  「老師您也認識依凌小姐嗎?」

 

  望了一眼金髮的男人,見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夏佐才點點頭,道出了令人驚訝的話:「第三十七代都認識。」

 

  「咦?!」奇克斯激動到連酒都差點真的晃出杯,「全部?包括我老師嗎?」

 

  「畢竟尼奧這傢伙一天到晚都跑去那裡,依凌偶爾也會來聖殿,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點交情,也會聊上幾句。」不在意這件事讓多少人震驚不已,似乎是想起自家同僚過去每次的鬧騰,夏佐兀自按了按眉心,「雖然我覺得你根本是因為想打個過癮又怕治不好人家,就乾脆把人帶進來,反正到時候有其他人會幫你丟治癒術。」

 

  「反正你們跟她也處的很好啊,那時候很開心啊。」被直接拆穿那點心思的尼奧如所有熟識他的人所料,依舊沒有悔改之意,「直到那起事件。」

 

  尼奧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單純在呢喃那般,卻滑入了所有人耳中。

 

  「事件」一詞指的為何事,他們都心知肚明。

 

  那起案件在夏佐及尼奧越權調查下,卻什麼都查不出來,不論是負傷逃跑的犯人、或是墜崖的女孩,都像煙冉一般在世上消去了痕跡,最後徒然留下了「未結案」一個紀錄便傳承給了下一代。

 

  這是夏佐心中的遺憾之一。

 

  「……老師當初是因為知道我和依凌姊姊的關係,才選我做暴風騎士的嗎?」

 

  驀地,一句帶著壓抑的疑問被吐出,其他人愣了愣,才將目光轉移至出聲的藍髮青年。

 

  垂下了頭,眼及表情也被瀏海遮擋住的希歐。

 

  並非是因為自己的努力,而是因為被同情了才當上暴風騎士的嗎?

 

  或許實際上並沒那麼在意,但發覺有這可能的當下還是覺得有點失落啊。

 

  「不,蘭碧並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夏佐否決了希歐的猜想,毫不猶豫卻又放軟了聲音,「實際上大家對依凌的認識並沒有你們所想的深,更遑論之後三十七代都不再提起她的事,也沒有人再去追蹤後續消息,他是憑著自己的意志選上你的,你也確實是值得蘭碧驕傲的優秀暴風騎士。」

 

  在酒館遭人滅門,老闆娘喪生、女孩失蹤的消息傳開後,第三十七代間便沒有人敢在尼奧面前提起他們的事--尤其是親眼目睹說要出去查案的尼奧歸來時的模樣之後。

 

  「依凌.蒼井」這個名字成了禁語。

 

  大家有志一同地三緘其口,讓他們無法解決的事交由時間來沖淡一切。

 

  結果就這麼過去了十二年。

 

  「前太陽騎士長和依凌……」維瓦爾輕蹙起眉,喃喃唸著,卻未將話說完,因其它的弟兄都立刻投遞過來某種意味的視線。

 

  「好了,別提這個了,都十幾年前的舊事了。」將酒瓶猛地放至桌上,瓶底和桌面敲擊的沉重聲響打破了空氣彷若凝滯起的氛圍,「我知道你有想問的事,說吧,孩子。」

 

  藍色的眸子和另一對同樣色澤的眼瞳對了上,聖殿雄獅掛著笑,姿態慵懶地以手撐著頰望著。

 

  「老師,既然您跟依凌小姐是舊交了……」雖然獲得了提問的准許,格里西亞依舊像擔心碰碎什麼那般,聲音放的極輕,「那您知道依凌小姐被稱作『魔女』的事嗎?」 

 

  「魔女?」尼奧頓了一頓,挑起了眉,「你們從哪知道這件事的?」

 

  「連續殺人犯在近日終於被我們逮捕了,而他指控依凌小姐為『魔女』。」代為開口的是雷瑟。

 

  「你們抓住他了?」聞言,夏佐嘆息著,像是讚許似地說道,「是嗎……辛苦你們了,終於把那個人逮捕歸案了。」

 

  即使不是繼承審判騎士工作的雷瑟,或是這次為了調查一同翻遍所有資料的格里西亞,大三十八代的十二聖騎也明白這句嘆息有多沉重。

 

  那個喪心病狂的男人從十二年前就開始殺戮的計畫,檯面下受害的人數實際上該有多少,他們幾乎不敢去想。

 

  這樣的男人將那浸染著惡意的鋒銳直指著黑髮的女孩,稱呼她為「帶來災厄的魔女」。

 

  「他在被逮捕時,說依凌小姐會讓身邊的人都不幸,是帶著罪孽的人。」捏緊杯子,艾爾梅瑞輕聲復述出那男人帶著惡毒的話語,他悲傷地皺起了眉,「這些話被人傳了出去,現在在聖殿中流傳著。」

 

  即使並非刻意為之,但話語經過多人傳遞,是會被過度渲染的。

 

  「那些話可真的很過分啊,幸好似乎還沒傳進依凌小姐耳裡?」同樣聽到了傳言,艾維斯抱著一絲慶幸問道,只是馬上就被反駁了。

 

  「又不是聾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喬葛嗤笑一聲,撐著頰別過了頭,「只是假裝不知情而已,那個笨蛋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希歐再度垂下了首級,未將視線對上任何人。

 

  讓重要的那個人遭受如此多非議,自己也難辭其咎啊。

 

  「是嗎?依凌從沒提過自己以前的事吧?」低低地笑了聲,尼奧逕自端起了酒杯,語氣中似乎帶有一絲的懷念及無奈,「那傢伙就是習慣什麼都藏心底,秘密主義至上啊,但其實被知道了也無所謂,只是不想提起而已。」

 

  環顧了一圈所有人,他說道:「魔女的事我可以告訴你們,就趁著依凌還沒來之前說說以前的事吧。」

 

  正如他所言,目前聚會組成人員裡只有男性,話題的當事人此時並不在現場。

 

  和黑髮女孩打了一場,害得對方全身都傷及髒污、不得已只好先回房梳洗一番的尼奧搖晃了晃杯身,便仰首將杯中物一飲而下,即便是豪邁的飲酒方式,依然優雅及帶著無以名之的氣勢。

 

  然後金髮的男人笑著,那張足以令所有女性瘋狂的臉吐出了令他們感到錯愕的話。

 

  「她確實曾經被冠以魔女的稱呼。」

 

  --因為她是他從火刑柱上搶下來的。







【後話】
人終歸是有個忍耐極限的,
更遑論那些從不是能一笑置之的小事。
就是因為如此,
才會把人折磨至崩潰邊緣。
一個是假裝自己沒問題,一個則是假裝沒發現問題,
究竟誰有錯呢?

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依凌之前就有使用聖光照明、
以及悲慘到基本上只能給小傷止血的虛弱治癒術((欸
其實也是尼奧過去曾教給她的,
把人弄受傷也要負責療個傷,
但尼奧這神術白痴根本做不好更別提完全治癒,
最後依凌也學得七零八落的XDD

這次更新的間隔因為工作而有點久真是不好意思!
原本計畫連假三天一定要更新,
結果三天都生病連吃成藥都沒好轉,
這一章的內容又十分零散,
想好好整理頭卻痛到無法思考,
結果只能在請病假休息的今天趕快更新,
非常感謝過去一年不嫌棄這更新速度還願意追的每一位天使( ´•̥̥̥ω•̥̥̥` )
祝福各位2018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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