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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何時遇到那個少年的。

  即使如此,她亦是從未懷疑過那個人的存在--也或許是她渴望他存在,便如此說服了自己。

  偶爾是在漫天星斗之下,有時是在有著螢火蟲點點光芒的河畔,不變的是美的虛幻的景色與總會在的那個少年。

  碧色如祖母綠的溫和眼睛,彷若夕陽、如同火焰的紅色髮絲,在光芒下閃著奇異的光澤,有時說著話會挑起調皮如孩子的笑。

  「去了哪裡呢?」總是這樣,她向他這麼問道。

  而今日相會的地點是在有著片片粉色飛舞的櫻花樹下,他倚靠樹根坐著,遙望著遠方。

  「一個國家的內戰,兩個黨派為了爭奪首位而挑起的戰爭。」如往常一樣,話題永遠是和景緻相反的殘酷,他述說著,「很多孩子不是失去父母,就是最後也上了戰場。」

  她明白他心底並非和語氣一樣平靜,聽著他言語間難以抑制的些微顫抖,即便痛苦仍必須看著的那些,不會因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而麻痺。

  --至少他現在無法。

  也許過了幾年,他也能夠平靜無波的看著,不帶溫度的記錄著,步上教導他這件任務的那個人後塵。

  為什麼戰爭永遠不會在人類的歷史裡消失呢?

  多少次她聽見了那句低語,喃喃說著,語句中的情緒鼓動著耳膜,心臟彷若因此而被揪緊。

  「因為人類是貪婪的呢。」於是她伸出了手,輕輕覆上對方的眼,阻卻了所能見及的一切。總是這樣,只要她如此做了,他便能緩下緊繃的背脊,為此她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也許是這樣吧,但我終究也還是個人類呢。」他爽朗似地笑了兩聲,「看著心情還是會很差啊……嘿,這是不是代表我還有身為人的感覺?雖然工作上我失職了。」

  那個人未曾察覺自己如此問道的聲音有多麼脆弱,有多麼渴望得到些什麼。

  「嗯,是失職了呢,但是在這裡又有什麼關係?」她笑著這麼答道,感覺到他繃緊的所有終於全緩和了下來。

  不論是他的樣貌、表情的變化、微低的嗓音、或是碰觸到的溫度,都是那樣的真實,但這裡只是她夢境。

  一個讓人不明白,究竟何處才是虛構的夢境。

  風仍是徐徐地吹拂著,伴著如蝶飛舞的花瓣,「妳是我想像出來的嗎?」

  短暫的沉默被突兀地打破了,她抽回了手,向著他淺淡一笑。

  她並不意外他如此突然地提出這個問題,對此她總以笑容回應,一如以往--她從不回答。

  這樣的問題她也想過,思考著這個少年是否只是自己希望有個容身之處,而幻想出來的,潛意識裡期盼自己是被需要的,因此她遇見了這個少年,傾聽他的故事。

  只是在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製造出「是被需要的」這個假象,有時想想都覺得可悲。

  「你該回去了。」她這樣說道,而他露出瞭然的表情,他從不深究那個問題,因此她也總是如此應付罷了,「該從這裡回去了呢,時間到了。」

  「啊,是這樣。」眺望著遠方,他回道。

  今日的會面結束了,很快地天就要亮了,這個少年終歸會是個虛幻的存在。

  明明該是如此的,但是他卻總是問她:「妳是我想像的嗎?」

  究竟誰才是夢呢?是她是他的夢,亦或者其實他才是她的夢?

  對於他的問題她思考過,也迷惘過,獨自一人苦思著。

  「下次見了,會再跟我說說看到的事嗎?」

  「會啊,妳不想聽我都會說,逼妳聽的。」碧綠的眼睛眨了眨,淘氣地笑了,接著,他第一次主動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體溫是很溫暖的,每每觸及,幾乎讓她覺得他的溫度熨燙進了自己身上。

  「其實我真的不是很介意,妳是不是只是我想像的。」他輕輕地拂過臉,坦然地笑著說道,「那種事已經無所謂了,改天見。」  

  啊啊,原來已經無所謂了嗎?

  在粉色花瓣的雨中,她笑了。

  即使只是個夢境,儘管無法了解他的存在,她也是那樣的眷戀著夢,眷戀著夢中的那個他。

  即便今日也是睜開了眼,獨自面對著現實。

  

 

和<夢之花>為一對的文章,
可分開閱讀亦可一起服用,
或許會有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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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